聖經倫理實踐───選擇溫柔(山上寶訓與基督教倫理)
聖城耶路撒冷,「兵家」必爭之地!
溫柔的人有福了!因為他們必承受地土(太5:5) 。
現實中,大多數的地土都是「爭取」回來的───不論是透過交易(算是最接近溫柔了,在供不應求的情況下,或許仍然要你爭我奪)、僭建(等同偷竊)、爭奪、霸佔等。溫柔如何可以承受地土?耶穌究竟在「應許」著什麼?
在未解讀這福氣以先,我想先要查究究竟耶穌說話的對象是誰?受眾不同,可能影響我們如何解說這句話。看第1-2節:「耶穌看見這許多的人,就上了山,既已坐下,門徒到他跟前來,他就開口教訓他們」。他們大既是指「這許多的人」的人罷?但其實也可以說成「到他跟前來的門徒」。當然,耶穌也同時對著今天的「我們」在說話。我便先由近至遠加以解釋,最接近耶穌者,當然是門徒。
門徒:門徒一直期望著彌賽亞的出現,帶領以色列復國,令他們可以「承受地土」。耶穌絕對有這號召力,他們亦領教過他的神蹟如何厲害。往後日子,門徒亦不斷重複地提出他們這個願境,耶穌卻先教導他們溫柔。如何在羅馬重兵的手上溫柔地非暴力地取得政權呢?我相信當時的門徒跟往後多次與國度有關的事件中一樣,完全不明所以,一廂情願,甚至是完全忽略耶穌的教導。
這許多的人:他們是誰?大概是4:25提到的「有許多人從加利利、低加波利、耶路撒冷、猶太、約但河外來跟著他」───主要應是一群沒有國,只有家,給羅馬帝國統治的猶太人。耶穌於那時空向猶太人說這話,不知有沒有政治考慮?那時,這樣的字眼,政治上是安全的,因為完全沒有煽動性。溫柔惡不出什麼來,於是羅馬政權也大概不會理會他。向一群亡國者說這番話,不知是勸化還是安撫?就是勸化他們認命罷了,不要奢侈想到要向現政權爭取什麼管治空間;或是安慰他們「遲早」都會承受地土,不過/因此現在不要作什麼,只管溫柔。如此解讀,不知聽眾當時有沒有感到無奈或不是味兒?
我們:今天還說溫柔?多少發窮惡的人走上社會福利署要求體恤安置,說是如何緊急,然後是一連串高座向南大單位新屋村近市區下省500字的要求,不滿意,又推倒重來,何來緊急?要是溫柔,當然一定沒有選擇:二樓對著垃圾房也好,凶宅也好,東涌與天水圍也好,你沒選擇權;惡(爭取?),往往卻有「美夢成真」的例子。今天大概沒有幾多人曉得地產商如何計盡樓盤發水比例,卻沒有幾人不知道這是事實;今天有幾多住宅是因為炒賣而空置的?造成有樓沒人住有人沒錢買屋住?今天連候選特首現任特首都被揭發他們幾千平方呎的豪宅中有僭建!當地產商在其名下屋宛設置華麗商場,美其名為方便市民,然後把屬下集團的電訊飲食超市家電分店安插其中,小店小販小擺賣小創意全被扼殺時;政府城市規劃及土地政策失誤令我們被迫選擇承受時,作為小市民的我們可以溫柔?還是無可奈何地溫柔地接受?從政治層面看,溫柔可免卻許多政治爭拗?可免於拉布?溫柔可免李旺陽「被自殺」?六四得平反?溫柔讓柴玲說出原諒與不追究的言論?南海戰雲密佈,中國越南菲律賓等皆宣示領土主權,溫柔可令爭奪停止,然後換來和諧與和平?溫柔可以令已發展國家自行停止浪費地球資源減低碳排放?
有幾多「地土」,不是由鬥爭得來的?就連應許之地,都是以色列人一手一腳以戰爭的方式奪取回來的,難道,耶穌的教導有誤?何以和現實那麼脫節?溫柔真的可以承受地土?究竟這句說話應如何運用?
何謂地土?
論到地土(the earth),指的是真實的地土?心靈的境地(虛擬的領土)?還是要等將來的黃金階碧玉城?個人認為上述三者皆有支持點。八個福氣的成就時間性既有即時的(例如得稱為上帝的兒子),也有不久的將來(例如得安慰),亦有將來永恆中的(例如天國是他們的1)。既然沒有一定時間表,加上耶穌所說的地土又沒有清楚指明一定是天國的地土,那麼我就大膽假設地土可以指為真實的地土、心/屬靈的地土或是天國的地土。雖然按當時的政治氣候而論,似乎所有在座人士皆不敢存在擁有自己領土的奢望,但假如我們相信耶穌也同時對不同時代的人在說話,以色列國民確實經歷二千五百多年的流放,在上帝面前徹底馴服2後,終於神蹟地在1948年復國,重新擁有自己的疆土。當時的聽眾,包括時刻期待著耶穌帶領起義的門徒,根本無法想像。憑這角度看,加上我們曾聽聞大量上帝如何為教會或個人預備地土的見證,我有理由相信,耶穌真的可以藉地土賜福給溫柔的人,而非單單內心的滿足和將來的天國地土。
何謂溫柔?
於是,問題落在何謂溫柔?首先,我從上下文看,由虛心到為義受逼迫,耶穌提及的全都是與世界價值觀相反的心態或舉動,這貫徹了耶穌非一般的視野與價值,這個觀察對理解何謂耶穌說的溫柔是重要的。這裡的使人和睦,就是真的使人和睦;為義受逼迫,就真的受到逼迫。這裡的溫柔,沒有矯揉造作,沒有暗藏別義,意思就是態度溫和,謙卑柔順。
說到謙和,聖經裡有兩個代表人物,一個是極其謙和,勝過世上眾人(民12:3),指揮若定的神人摩西。其實這個埃及王子,本來就是個性情暴躁、自把自為、不肯承擔、難於駕馭的人,最後還在盛怒之下,不依上帝吩咐,用杖一連擊打磐石兩下,以致連迦南地也進不了,何來溫柔?須知要帶領一大群親眼見過上帝神蹟奇事,仍然投訴多多轉眼又反叛的烏合之眾,絕非易事。相信是因為他整體上在上帝面前的沉著忍耐、謙卑馴服的態度,獲上帝的肯定。另一個代表人物便是自稱心裡柔和謙卑的耶穌(太11:29),被撒迦利亞形容為騎驢駒的君王(亞9:9),尊貴但不霸道。他雖說心裡柔和,卻多次向法利賽人正面斥責,又會為父之名潔淨聖殿。
綜觀二人表現,謙和不必是想像中的娘娘腔,未必是優柔寡斷,也不見得是軟弱無能。溫柔的相反是粗暴、愛控制。摩西與耶穌都是領袖、掌大權者,卻不會暴戾,從不玩弄權力。二人的不粗暴更沒有顯出任何妥協、退縮、安於現況。「以智慧冷靜地完全地駕馭所擁有之能力」,或者「甘心以馴服於真理下為終極目標而作出選擇」可能更貼近耶穌所說的溫柔。
當我們了解到真正的溫柔時,我們便可以嘗試在當下實踐基督的教導。當我需要向政府申請體恤安置時,或者我也會嘗試爭取好的「待遇」,但我會順服上帝的安排───即或最後被分配的是凶宅,我也感恩地接受,因為這是他給我的地土。
有兩個向度
作為一般小市民,我們未必可以阻止官商勾結,大概不能左右地產霸權怎樣「操控」社會資源,我們甚至被迫住在他們所發展的屋宇中,以我們的血汗錢供養他們。作為基督徒,對於回應地上的不公不義、霸權與扭曲時,我會認為我們至少有兩個向度。我們要學曉解讀霸權的手段,要知道何謂官商勾結,留心分辨當中的是非,有責任在適當時爭取表達意見與訴求。雖說爭取,但個人認為教會不可以以全民皆兵的形式,煽動會友作任何類似政治抗爭的任何集體行動,因為不是人人皆有能力解讀事情的背後理念和問題癥結,對於這些人,在這情況下,他們往往不能真正的溫柔,不能以智慧冷靜地完全地駕馭所擁有之能力,結果可以是災難性的。於是,對於這些人,可以選取另一個向度,就是某程度的不抗爭。因為我們應該仍然相信,我們面對的不義、霸權與扭曲,上帝都知道,選擇祈禱,沉默地以溫柔的手段來向公義的上帝申訴(無聲抗議),相信訴求仍會上達天上,我們依然可以相信「申冤在我,我必報應」的上帝,會按其心意及時間表作出處理。
世界上有很多非暴力的政治抗爭,雖然爭取的未必是地土,卻是某程度的內心渴求的境地。一般而言,因為選擇了相對地溫和的手段3,成功都需要較漫長的時間,至少未必會像暴力鬥爭那樣爆炸性。以溫柔謙卑的手段來實行對抗、表達訴求、向權勢說不,對大部分人來說是愚蠢的、沒功效的、負面的,但這是耶穌清楚的指示,只有忍耐不放棄,才可領受配得承受地土的福氣。既然應許未有指示何時兌現,或以何方式兌現,選擇溫柔,便預料到要比別人多走幾哩路,或許眼淚更多,或要犧牲更多。
最後,從現時已經擁有土地的、侵佔土地的、僭建土地者的角度再看「溫柔的人可以承受地土」這句話,便是對這些已成為「地主」的一個鄭重提示:提示他們該如何看待手上的地土,提醒他們誰才可真正長遠地承受地土,提醒他們必須按上帝的公義公平來運用地土。須知道巧取豪奪使智慧人變為愚妄,賄賂敗壞人心(傳7:7|漢語聖經新譯本)。
我們必須堅持跟隨耶穌非一般的視野與價值,也就是保羅所要我們心意更新而變化的教導,才有可能最終以善勝惡。任何的貪婪、急躁、分心、不甘心、憤憤不平,都可以掠奪我們的溫柔,讓我們失去原本上帝預留給我們的地土。所以,我們需要從上而來的智慧,祈求上帝給予長久的溫柔,使我們不至疲乏到放棄,或失去耐性而選擇以惡報惡;因為失去溫柔,便等於失去駕馭自己擁有之能力的主導權,等於放棄馴服於真理下,等於放棄觀看上帝如何讓這福氣成就在自己身上!願我們儆醒、緊記、互勉、互相提醒。
1也可視為即時的:當視天國已在人心裡時(路17:21)
2究竟是上帝按自己時間表,到懲罰滿了於是復國,還是猶太人終於降服上帝,溫柔起來,只有他們才知曉,基本上只能說這是恩典罷!
3不計像耶穌潔淨聖殿一類較特別的場景。